各位華夏大講堂的朋友﹡：

今天非常開心，在這裏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們怎樣通過詩詞朗誦建立文化自信。

風聲、雨聲、讀書聲，聲聲入耳；家事、國事、天下事，事事關心。」這一副對聯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， 其實它告訴我們：在讀書工作之餘，還要關心家人，關心同學、關心自己的朋友，關心國家的發展。

我們的優秀傳統文化提出「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。甚麼是修身呢？其實修身就是指「智、仁、勇」，這三者是非常重要的。智就是我們的聰明才智， 仁就是我們的仁德之心——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」， 最後就是勇了，勇就是我們的堅定意志。有了修身，我們就可以家庭和睦相處，然後再進而關心國家的發展、天下的大勢。

中國的詩歌，就是將我們內心的情志表達出來，所以中國有「詩之國度」的清譽，數千年以來是名家輩出的。詩詞這一顆璀璨的明珠，閃耀着我們華夏文明獨有的智慧結晶以及審美特質。鏗鏘悅耳的聲韻語調，通過會心的感悟，朗誦可以提高我們的朗誦水平，可以提高我們的語文水準，可以進德修藝。

在古代小朋友是要讀詩、學詩、解詩的，因為它有培養品德情意、建立文化自信的功效。中國的詩詞是植根我們的血脈，成為刷新中華文明的深層基因。

朗誦令詩詞立體化

詩詞是平面的，但是如果我們把它朗誦出來，它就變成立體的了，因為朗誦是文學、歌唱、戲劇三種藝術的結合。怎樣可以朗誦得好呢？比方說我們看看李白的《早發白帝城》，如果你只是把它簡單地讀一次，是難以吸引別人的。當我們加入一些朗誦的技巧，譬如停頓和相連、重音和輕音、速度和節奏、語氣和語調。除了聲音技巧之外，我們還有戲劇方面，譬如眼神的運用、面部的表情、動作的配合，再加上台風和儀態，我們再去讀它的時候，那個效果是很不同的。

仲謀教授、《華夏教育》月刊編委肖婷，與攝製團隊檢視拍攝效果。

大家看看我在這裏加入了一些朗誦的符號：有一些是短頓，有個大型三角形是長頓，有一些是短延，有一些線條較長的那個叫作長延，有一些是延連，即將上一字延續到下一字。我們看着這些朗誦符號，把它朗誦出來，就會有一種立體化的效果了。我試試讀給大家聽一下：

「朝辭白帝彩雲間，千里江陵一日還。兩岸猿聲啼不住，輕舟已過萬重山。」

相信大家也感受到它所包含的中國詩詞之美了。

詩詞蘊含品德情意

其實詩詞不僅僅是用來欣賞的，裏面蘊含了許多品德情意。譬如我們看看《木蘭辭》：《木蘭辭》就像一部電影，一開始就是一架織布機，一個女孩坐在那兒，她應該「唧唧復唧唧」地在織布，但是我們看看，我們聽不到機杼聲，只是聽到一個女孩的嘆息。為甚麼呢？馬上有個記者去訪問木蘭：「你在想甚麼呢？為甚麼這麼多憂慮呢？」木蘭就道出原委：「昨夜見軍帖，可汗大點兵，軍書十二卷，卷卷有爺名。」最後木蘭想了一個晚上，決定「願為市鞍馬，從此替爺征」。

從這首詩我們感受到父女之愛，木蘭決定代父從軍，我們看到中國古代這種父女、父子關係是很密切的。

跟着我們看看兄弟是怎樣呢？下面有一首王維的詩——《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》，其中的第二句大家應該很熟悉。我們看看這首詩說的是甚麼：「獨在異鄉為異客，每逢佳節倍思親。遙知兄弟登高處，遍插茱萸少一人。」

我們知道中國很重視人倫關係，中國人很重視家族這類關係，所以在春運期間，無論你在哪裏工作，也一定要回家過年，因為要回去和父母、和家人兄弟姊妹大家一起團聚。同樣，中秋節、端午節、清明節一樣，現在就是重陽節了，自己一個人在外地工作，現在「獨在異鄉為異客」，過年過節會想起家人。在這裏我們感受到兄弟之情。

朋友的關係又怎樣呢？這裏有一首王維的《渭城曲》，也叫作《陽關三疊》。我們的朗誦，除了台詞誦，其實還有吟誦，這一首送別詩，就讓我們用吟誦來讀一讀：

「渭城朝雨浥輕塵，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勸君更盡一杯酒，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

真的是聽得出有一種一彈再三嘆、「陽關三疊」這樣的朋友之情。

施仲謀教授投入地做演講

講題內容涉及詩詞朗誦，施仲謀教授站着做講座，讓他更容易運氣發聲。

施仲謀教授認為朗誦令詩詞立體化

好了，詩歌其實有時會勉勵我們，例如我們看看杜甫的這一首《望嶽》。杜甫在廿四歲的時候就登上泰山，所以詩中的「岱宗夫如何？」——岱宗就是泰山，泰山在哪裏呢？可能很多朋友都去過了，就在齊魯，現在叫山東的地方。我們特別留意最後的那兩句：「會當凌絕頂，一覽眾山小。」大家都聽過「登泰山而小天下」，我們應該從小立志，希望能夠做一番事業，為社會、為國家作出貢獻。

以下我們又看一首陳陶的《隴西行》，就像電影的蒙太奇一樣：一開始，就是五千個士兵誓師出發——「誓掃匈奴不顧身」，氣勢非常高漲；但是第二句一轉——「五千貂錦喪胡塵」；跟着鏡頭一轉，大家看到的是無定河——「可憐無定河邊骨」，這些河邊骨已死去多時，但在他們的妻子心目中，不知道丈夫已經死去，仍然相信他們是生存着的——「猶是春閨夢裏人」。可見詩歌的藝術張力如此巨大。

詩詞中的家國情懷

這一種藝術的張力，一方面是河邊骨，一方面是妻子的思念，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詩詞那種審美的特質。

最後我們用一首文天祥的《過零丁洋》來和大家分享一下。為甚麼選這一首呢？因為我們有一個宋皇臺，故事就發生在香港。文天祥是這樣寫的：

「辛苦遭逢起一經，干戈寥落四周星。山河破碎風飄絮，身世浮沉雨打萍。惶恐灘頭說惶恐，零丁洋裏嘆零丁。人生自古誰無死？留取丹心照汗青。」

這裏有一種中國人的傲骨和氣節，有一種為國捐軀的精神，真的是活靈活現。

清代顧炎武曾經說過：「國家興亡，匹夫有責。」我們的國家和個人，沒有國何以有家？每一個人都有責任。

最後我就用張橫渠的四句說話來和大家共勉：「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為往聖繼絕學，為萬世開太平。」

期望我們的個人和事業得到發展，國家繁榮昌盛，我們可以看到世界大同。我謹在這裏和大家共勉，多謝大家！

作者為香港華夏教育機構顧問、前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教授

各位：

很高興在這裏和大家說說我對教育的看法。

今天的題目是「教育還能一樣嗎？」，其潛台詞是說：社會已經變了，教育可不可以不變呢？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。

社會變了，但不是因為AI

社會變了，到底變的是甚麼呢？是人工智能的出現嗎？是AI 的出現嗎？很多人都以為是，認為這是AI 的世代。但我卻覺得不是。有些變化，其實比AI 更加根本， 下面將作解釋。

最容易看到的是人的想法變了。在2023 年，有三位青年人在同一個星期跟我說：「This is my last day.」意思是「我明天就要離職了」。為甚麼會這樣呢？是不是要轉職？他們說不是。是不是工作得

不開心？他們又說不是，還說工作得很開心、很感恩。是不是沒有成功感？他們回答也不是，說自己負責的項目都很成功。

那到底為甚麼呢？他們說：「我都工作這麼久了。」工作了多久呢？一個做了兩年半，一個做了三年，還有一個也是兩年半。他們說，覺得現在應該停一停、想一想，下一步應該怎樣走。

這樣的情況我已遇到很多了。如果被長者聽到，他們一定會搖頭，或者笑着說：「這群年輕人真的莫名其妙，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。」但如果聽眾是年輕人， 他們很多人都會點頭稱是，說很羨慕

可以支配自己的生命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。

這絕不是偶然的個別現象。一説起來，很多人都覺得「我也想這樣」。我忽然覺得，他們是清醒的一族， 因為他們可以清醒地思考：我想做甚麼？簡單來說，我們在大學就沒有這樣清醒了。如果你是助理教授，就會想升級到副教授；副教授就想做教授；教授就想做講座教授。不可以停一停、想一想，否則你的前途就完蛋了。

「讀甚麼」就「幹甚麼」已非必然

但這只是冰山一角。一名港大工學院的畢業生，他在去南亞旅行時，覺得當地的東西很難吃，於是就決心自己學烹飪。他原來是連刀具都不會用的，現在他是米芝蓮大廚師，他叫蔡明輝，而且去年還獲得了港澳大獎。這種情況以前會覺得是浪費，但他覺得自己能做到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香港有一間大的投資銀行，某一年有19個新進的分析員（Analyst），是最底層的。這19個人之中，修讀生物的、政治的、人類學的、古典語言的都有，但偏偏沒有人讀過金融、經濟、會計、商科。所謂「對口就業」，已經不是一個常態了。

華夏教育緊握時代脈搏，用錄製、上載網頁的方式辦大講堂。讓高水平的講座不再受一時一地局限。 

這是英國一間很出名的工學院。有一天工學院院長在東京說：「我很失望。我問一年級的學生：『你有沒有打算做工程師呢？』81%說有。」他就疑惑，其他19%是來幹甚麼的？誰知道二年班、三年班、四年班的情況更差。到了四年班，只有44%說打算做工程師。他覺得很沮喪。現在不再講究對口就業，醫科或者是例外。但是大部分「讀甚麼」和「幹甚麼工作」，都不一定有關係。但這只是以第一份工作來說的。

另外有一位曾經是港大學生會會長，他本來是做工商管理的顧問，做得挺好的。但是有一次在江西吃到一些新鮮的菜蔬，覺得很美味，不如我改行吧？結果就改行去做水耕的高級菜蔬，在香港現在也挺出名的。這個也是和他原來讀的沒有關係，中間轉了行。

這是美國2021年勞工統計局的推算：平均每個美國公民一生轉工12.3次。它同時做了一個普查：00後，91%認為一個工作三年就要轉工了；同樣的一群00後，86%認為人沒理由停留在一個行業之內。

這種就業形態我的總結是：對口就業，已非必然；轉工轉行，家常便飯。間歇就業，清醒自主；創業自僱，人人羨慕；網紅帶貨，怡然自得。你在中國很多景點，看到很多人對着手機自言自語、很開心的樣子，就是說他們的職業觀已經不一樣了。

今天的學校制度是舊世界的產物

為甚麼會這樣呢？因為我們今天的學校制度，基本出現在工業社會的頂峰時期。很多人都說自1870年開始——當年英國頒行了一部《初等教育法》，第一次由政府介入，建立一個全民的學校制度。當時是英國的商人指出：如果沒有一個全民的教育制度，大英帝國的優勢就難以維持。所以這是世界上的第一次，這是一個經濟話語，出現了「排排坐」的學校現象。

可以說，現在全世界的教育制度、學校制度，基本上都是由這個話語—經濟話語主導的，將人變成人力資源，所以要擇優和淘汰。這是工業社會教育的基本職能，全球的學校基本上都是這樣。

在這種形態下，學生的生活和學習是被安排的，你完全遵循這條路，瞄准將來的就業，按照課程的設計，迎合考試的標準。他們入學讀書，沒有掌握自己的學習和生活的空間。或者我可以加一句：就算是在家中，家長也是希望塞滿學生的時間，以為這樣就是幫助他準備未來。所以學生自己自主的機會很少。

但現在社會變了。在工業社會的頂峰時期產生的學校制度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。

第一，消費形態變了：個人化、個性化，量身訂做、限量版。

第二，生產形態變了：因為已經沒有大量生產的必要。需要大量生產的，譬如說晶片，已經全部自動化，不需要有人類的金字塔。所以叫做「少量多款」，英文叫「Less of more」——Less quantity, more variety。這樣的情況愈來愈多。

舉個例子：在香港很出名的美心集團，他全盛時有七百多間餐室，但是只有幾十間叫「美心」，其餘各式各樣都有。機構因此不需要巨型金字塔那樣的科層結構，也不再講究規模效益。於是機構就去向細小、扁平、脆弱——隨時可以轉型、隨時可以關閉——的模式發展。

所以僱員和僱主之間的關係、老闆和員工之間的關係，慢慢趨於淡薄。因為都是臨時性的關係，僱主對僱員的承擔，僱員對僱主的忠誠，也開始淡薄。

社會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，教育能不變嗎？

這種社會變化是根本性的，全面的、不可逆的。回不去了！

現在很多的年輕人，不願意從事長期就業，不願意停留在一個行業內，不願意同時只打一份工，所謂的「斜槓」（slash），甚至不願意打工，喜歡自僱和創業、帶貨等等，或者提早退休。

人的境遇其實也變了：個人不會受困於一個行業，不再受困於一個機構，他已經失去了比較穩定的歸屬感，他希望有更大的自主空間，客觀環境也令他有更大的自主空間。所謂「元宇宙」，就是去中心化的社會，逐漸成為一種社會形態。

這次我談及教育，和這個有什麼關係呢？單靠學歷難以一生受用，單一的經歷（只是坐在哪裏聽、寫、考）很難應付多元的挑戰。只有分數，很難面對社會的變幻。只知道服從常規，就難以在社會立足。

在以前的工業社會，學校制度的產生，是因為需要擇優淘汰。但這是不是還是教育的職能呢？學生要面對未來，要應付變幻、莫測、多元、混沌的社會；不斷有挑戰、不斷有變化；他需要不斷適應、不斷學習，不斷所謂的「執生」——這句廣東話是很妙的。「執生」不僅是適應環境、隨機應變，而且可以在不利的環境中，為自己闖出一個有利的出路、生路。

把學習還給學生

那麼教育應如何應變呢？我覺得是讓學生能夠學會掌握自己的學習、掌握自己的生命，成為自己學習的主人。成為主動學習者，能夠獨立自主地面對環境。將來的環境是要靠他自己面對。

就是說，當學生有了自己的——英文現在有個流行的名詞叫做「Agency」，我們翻譯成「能動性」，有的人說是「本體性」「主動性」，對學生來說就是「學生能動性」，以內地的翻譯是這樣。用我自己的話來說就是：把學習還給學生！

這是我覺得教育是否在向前行的試金石。周圍都說是在改革教育，到底是否再往前走，我的試金石是：把學習還給學生！

我最後舉幾個例子。

其一：「三隻小豬」。一個班，分成十名學生的小組，下個星期就要表演《三隻小豬》。先生說：「你們不要問我，你們自己看着辦。」這十名學生就開始研究 了：三隻小豬，還有豬媽媽、還有豺狼，有五個角色，我們十個人，角色是否少了些？於是他們創作了兩隻狗。然後就選角色，試演。有一隻狗不懂得吠，於是就罷免了他。這個過程之中，我覺得學生經歷了商學院裏的學習——決策過程、資源分配、危機處理，全部都在裏面了。

其二：鷄蛋。小一學生，每人帶一隻生雞蛋回家，有「出世紙」，有「領養書」，學生每天要寫日記，對着蛋寫日記，是很有趣的。其實是讓學生經歷對小生命的關愛。

其三：日本秋田。這是日本成績最好的一個縣。校園裏，每一幅牆都鋪滿了這樣的作業。左面是小三的作業；右面是兩張貼紙：一張是小五的學生評論小三的學生，一張是小六的學生評論小三的學生，然後小三的學生有自己的反饋。這是很有趣的，因為先生不會打分，看他畫出一朵花或者畫出一個圓圈。學生關注的，是別人怎樣評論他；小五小六學生去評論別人，也是很有意義的學習 。

其四：開封貞元學校。每周有一個音樂會、有一個詩會。這是學生英文學習的一部分，演出歌劇《Hamilton》（漢密爾頓）。你可以看到學生的那種能動性，每個人都是自己，每個人都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。

我覺得人工智能AI提供了一個契機，這個我們稍後再談。

作者為香港華夏教育機構顧問、香港大學榮休教授

從中國古代數學 到現代數學課堂

周令軒 福建中學（小西灣）數學科教師及科主任

引言

隨着教育局推動國民教育，許多數學教師將中國古代數學的內容融入課程，旨在提升學生對中華文化的認同感，並幫助他們理解數學的歷史發展脈絡。然而， 若直接將《九章算術》或《周髀算經》的原文題目引入課堂，學生可能會因文言文的艱澀或古代數學術語的陌生而感到困難，甚至誤以為這些內容只是歷史上的「古董」，與現代數學無關。如何跨越時代的障礙，有效地介紹古代數學知識，讓學生從認識到了解，從了解到欣賞，進而將這些知識轉化為啟發思維的學習素材，確實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。

選材得宜，無縫引入

古代數學與現代中學數學課程是否有交集？答案無疑是肯定的。當今中學數學課程中的內容，正是古今中外數學家智慧的結晶。課堂中學生探討的數學問題，許多也曾被古代數學家思考過。筆者認為，只要選材得當， 中國古代數學課題能為課堂增添不少亮點。

以中三「面積和體積」單元為例，其中一條定理指出：在底面積和高相同的情況下，角錐（Pyramid）的體積為角柱（Prism）體積的三分之一。然而，許多教科書以「證明超出課程範圍」為由，並未解釋這條定理的由來（類似情況也見於圓錐體體積、球體體積和表面積公式的介紹，往往僅要求學生「死記硬背」）。這種只學公式而不明其理的教學方式，顯然並非理想的數學教育。

周令軒老師透過Geogebra 互動軟件，向學生講解劉徽計算三角錐體積的方法

在數學史的浩瀚寶庫中，筆者發現魏晉時期數學大師劉徽於《九章算術注》中，早已為此定理提供了一個清晰而簡潔的證明！這個證明過程完全在初中學生的理解能力範圍內，主要障礙僅在於文言文的表達方式和古代數學術語的差異。為克服這些困難，教師可將古文翻譯成現代白話文，並結合互動幾何學習軟件（如Geogebra），讓學生透過圖像觀察和問題引導，重現劉徽在兩千多年前提出的證明過程。以下是根據劉徽原始證明簡化設計的教學流程，旨在幫助學生更容易理解（以下圖示取自柯志明老師的Geogebra 教學程式，經授權使用，特此致謝！詳細內容請參閱：https://www. geogebra.org/m/cHSwunj7#material/tf6CRGE6）。

1. 切割三角柱體：將三角柱體（塹堵）斜切，得到兩個立體——三角錐體（鱉臑，紅色）和四角錐體（陽馬，黃色）。

2. 比較體積比例：引導學生分組討論，透過簡單切割找出紅色與黃色部分的體積比例（答案：1:2）。

3. 重複以上過程：引導學生分組討論，透過簡單切割找出紅色與黃色部分的體積比例（答案：1:2）。

4. 重複過程：不斷重複切割，直到填滿空白部分。

5. 得出結論：三角錐體體積與四角錐體體積的比例為1:2，因此三角錐體體積與三角柱體體積的比例為1:3。

本節課的學習重點有二：

1. 透過劉徽的證明，讓學生理解「角錐體積為角柱體積三分之一」的定理（並進一步推廣至所有角錐與角柱的關係，因任何角柱均可通過有窮盡切割為若干三角柱）。

2. 欣賞中國古代數學家在證明方法上的獨創性與嚴謹性。

中西合璧，互相輝映

過去曾觀摩同儕的課堂，發現有些教師在講解數學定理時，會特別強調該定理在中國比西方早千年發現。雖然其動機良善，旨在讓學生感受祖國先賢的數學成就，但這種表述方式在數學教育上未必妥當。這種教學容易讓學生誤以為數學僅追求計算速度與優先權，而忽略定理背後的觀察、理解與創新思維，反而對數學學習弊大於利。

從教育角度而言，若以「最先算出答案」為成功標準，班級中30位學生僅有1位能達成，無形中暗示其餘29位學生為「失敗者」。此外，數學證明的意義不僅在於驗證定理的正確性，更能幫助我們深入理解定理的「底蘊」。證明本身就是定理的一部分，具有豐富的內涵（可參閱蕭文強教授《數學證明》一書）。

筆者認為，若某一定理在中國與西方均曾被獨立發現，教師不妨同時介紹兩種方法，並引導學生比較其優點，汲取古人的智慧。這不僅能培養學生的邏輯思維，還能讓他們體會數學的多元性——定理可以有多種表述，問題可以有多種解法。每種方法各有所長，透過分析比較，學生能強化對數學問題的理解力，同時在建立文化認同的過程中，拓展國際視野，為國家培養具備精密邏輯思維的數理人才，可謂一舉三得！以下舉一例說明：

已知三角形的三邊長（如13 cm、14 cm、15 cm），如何求其面積？在高中課堂中，教師通常會教授「阿基米德-希倫公式」（Archimedes-Heron Formula）1來解決此問題：

教師可讓學生分別用兩種公式計算同一題目，驗證結果是否一致，並進一步討論：

1. 兩公式各有何優點？

2. 兩公式是否等價？如何證明？

在討論中，學生會發現「阿基米德-希倫公式」形式對稱、易於記憶，但在計算含平方根的邊長，如三角形邊長為和，以根式表示其面積，學生會發現如果使用「阿基米德-希倫公式」，計算過程會相當繁瑣；但「三斜求積法」非常方便！

由此可見，計算含平方根的邊長時，「三斜求積法」更為高效。兩者各有千秋，適用於不同情境。

至於第二條問題——兩條公式的等價性證明，筆者建議可作為課後延伸思考題，或安排給M2課程中代數能力較強的學生探究。由於證明過程涉及較繁瑣的代數運算，對一般學生而言可能有一些難度。若教師希望引導全班學生理解這個概念，可精心設計分步驟的工作紙，將證明過程拆解為若干關鍵環節，循序漸進地帶領學生完成推導。不過，本文暫不詳細展開證明過程。

透過現代3D打印技術，我們重現了魏晉數學家劉徽設計的「牟合方蓋」。周令軒老師正為學生們講解這個立體模型，讓學生親手觸摸，感受穿越時光的數學智慧。

透過這樣的教學設計，學生不僅能更熟練地運用「阿基米德-希倫公式」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們將學會觀察公式的核心特徵，分析不同公式的優勢，並根據具體問題選擇最有效的解題策略。這種強調理解與分析的學習過程，遠比單純「硬套」公式更有意義，能實質提升學生的數學思維能力和解難能力，對他們的數學學習大有裨益！

結論：建立跨時代的數學視野

將中國古代數學融入現代課堂，不僅是文化傳承，更能提升數學學習的效能與品質。透過中西數學的比較，學生能更全面地認識數學的本質——它既是嚴謹的科學，也是實用的工具。

未來的數學教育應更注重引導學生思考背後的邏輯，而非僅記憶公式。同時，透過比較不同文化的數學成果，學生能學會欣賞數學的多樣性，靈活運用不同思想解決問題。唯有如此，中國古代數學才能真正成為啟發現代學生的寶貴資源，而非僅是教科書上的一段歷史記載。

註

1. 此公式多被稱為「希倫公式」（Heron's Formula），但數學史家分析此公式很有可能源自阿基米德 (Archimedes of Syracuse) ，故稱「阿基米德-希倫公式」（Archimedes-Heron Formula）更為恰當。

特稿

華夏大講堂2025： 智能時代課堂教學變革及教師教學能力提升策略

李豔  浙江大學教育學院課程與學習科學系教授及系主任 智能教育研究中心主任

尊敬的曾會長、何處長、林秘書長、招校長，各位校長、老師：大家好。非常感謝香港華夏教育機構的邀請，讓我和郭老師有機會在此進行分享。這幾天我們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待，衷心感謝。接下來，我將用大約四十五分鐘的時間，與大家分享的講題是《智能時代課堂教學變革及教師教學能力提升策略》。由於時間有限，互動環節可能會有所壓縮， 若大家有疑問，歡迎後續交流。

智能技術令課堂教學工具多樣化不知各位老師是否感受到，這個時代正發生巨大變化，尤其是智能技術不僅廣泛應用於教育教學，也滲透到社會各行各業，對教師的課堂教學帶來了新的挑戰。之前展示了一些照片，相信大家會感到親切。這是一所杭州典型的公辦小學課堂，現在已經實現常態化。另一所是杭州濱江區的中學，該校推行小組合作學習文化，並常態化實施。此外，該校以科技教育為特色，所有主科均採用平板進課堂的方式進行常態化教學。這種模式無疑改變了教師的教學方式。當前我們討論 AI 對教育的影響，其實很重要的在於載體和終端。未來幾年，這或許也將成為中國基礎教育改革的一個重要議題。今年七月，在中國教育技術協會信息技術教育專業委員會年會上，我們邀請了一位日本教育技術領域的權威教授進行分享。他提到，目前日本中小學已實現移動終端與學生一比一配備，每個學生都有一個移動終端支持學科學習。因此，AI 要融入教育教學各學科，確實需要一定的載體，以加速這一進程。 就以2018年為例，當時的浙江大學，學生上課已自帶手機及平板電腦。除了軍事院校、警察學校等特定院校，大陸普通高校的大學生基本都是自帶設備進課堂， 手機和平板已成為標準配置。因此，當我們談論AI 對教與學的影響，尤其是對「學」的影響時，須意識到這些終端中已內置多種AI 應用，它們正深刻影響着學生的學習。這也提醒我們教育者應早做準備。

大學課堂，人人手上一部電腦

如今，中小學教室普遍配備交互式白板。當初推廣白板時，還有一個配套工具——學生遙控器，即是即時反饋系統。這一小工具極大改變了課堂互動方式，使全員互動成為可能。若配備移動終端，效果會更顯著。2011 年，有論文探討課堂應答器（人手一個終端）如何改善師生互動，進而提升各學段學生的表現，使不同層次的學生均有進步空間，這也正是教師所期望看到的。

曾鈺成會長主持互動交流環節，現場氣氛熱烈。多位教師積極提問，探討AI在不同教育階段的應用邊界。

AI教育產品大行其道

近七八年來，AI持續影響教育，許多公司敏銳地捕捉到這一趨勢，研發並推廣了大量產品。例如「松鼠AI自習室」在大陸非常火熱，通過在線資源、推薦系統和虛擬助教等實現個性化學習。「流利說」則針對語言教育痛點，借助語音識別技術提升口語訓練的個性化。此外，智能中文作文批改平台能實現秒批改、秒反饋，大大減輕教師批改負擔，使寫作教學中的反復修改成為可能。

自2022年11月30日ChatGPT發佈以來，生成式人工智能不僅影響教育，更波及各行各業。對教師而言，AI可輔助備課、準備素材和測試題，甚至完成排課、語言潤色等工作，翻譯和潤色公司也因此面臨挑戰。2023年4月，UNESCO發佈《高等教育中ChatGPT和人工智能》報告，列舉了AI在角色扮演、辯論對手、協作指導等多方面的應用，為教學提供諸多啓發。

隨着國產大語言模型的興起，語篇潤色、計劃制定等工作變得更加便捷。每位師生皆可擁有「私人秘書」輔助規劃與創作。這不僅影響語言教學，更促使我們反思：在內容生產如此便捷的今天，寫作教學應何去何從？未來職場中，許多崗位可能被AI替代，因此教育需注重培養學生適應智能社會的技能。

今年寒假，浙江大學一位校友創辦的「深度求索」（DeepSeek）公司引起廣泛關注。這位廣東籍考生本科就讀於浙大電信專業，在校期間表現普通，但畢業後聯合內地高校研究生創立公司，成就令人自豪。杭州還有「六小」等科技企業，這些都引發我們對本土科技教育及創新人才培養的思考。

傳統學校在智能時代面臨諸多挑戰，如教師主講比例過高、互動不足、學生個性化學習機會缺乏、高階思維和知識遷移訓練不足等。當前教育評價改革正朝發展學生高階思維、解決問題和知識遷移能力的方向推進，以提升教育品質。

為數字、AI時代成長的新一代規劃教育佈局

著名的「錢學森之問」——「為甚麼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人才？」至今仍引發深思。現今，強國夢呼籲培養大批拔尖創新人才。施一公校長在反思自身教育經歷時指出，應試教育雖有扎實基礎，但過於規避風險，不利於科研與原創能力的培養。創新需走前人未走之路，這要求教育注重批判性思維與創新精神的培養。

數字原住民（90後及更年輕一代）具有即時學習、即時滿足、關聯性學習等特徵，教師需調整教學策略，適應新一代學生的學習偏好。遊戲化元素之所以吸引學生，正因其符合這些特徵，教學設計可借鑒其優點。

中國在人工智能教育方面佈局較早。2017年發佈的《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》提出三步走戰略，2025年將完成第二步，目標是使中國成為世界主要AI創新中心。中小學設置AI課程、推廣編程教育、開展AI科普創作等舉措正逐步推進。高校層面，「AI+」行動轟轟烈烈，浙江大學早在2018年便鼓勵所有專業與AI結合，已取得多項成果。智能校園建設致力於打造以學習者為中心的交互式教育環境，實現精準推送與訂製化教育。

2018年《教育信息化2.0行動計劃》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，智慧教育示範案例在全國遴選。產學研協同愈發重要，學校與企業合作推進技術創新。2019年《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》提出八大理念，強調技術賦能教育。教育新基建、服務業態創新與治理方式變革成為重點，校園大腦、教師與學生畫像等應用逐步落地。

2022年，教育部懷進鵬部長部署重點任務，包括國家智慧教育平台建設與智能化改造。該平台免費開放，資源覆蓋基礎教育、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，並正進行智能化升級。教師培訓與AI賦能教師隊伍建設也是重點內容。

近三屆世界數字教育大會（北京、上海、武漢）聚焦教育數字化與AI賦能。2024年大會關注教師能力提升，2025年武漢大會發佈《智慧教育白皮書》及素質教育標準、大模型聯盟標準等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，人工智能是「年輕的事業，也是年輕人的事業」，需推進全學段人工智能教育與全社會通識教育。

教師教學能力需要與時並進

美國新媒體聯盟發佈的《地平線報告》自2004年起逐年預測影響教育的技術趨勢。2012年移動應用、遊戲化學習等入選；2013年慕課1興起；2014年自帶設備（BYOD）普及；2015年創客空間2流行；2016年人工智能首次入選。2017年後報告不再區分基教與高教3，但AI一直為重點。2023年生成式AI成為焦點，六項趨勢中三項涉及AI。

2023年，百度、阿里、科大訊飛等推出大模型產品，廣泛應用於教育場景。例如阿里的「通義」助手、網易的「子曰」大模型、科大訊飛的方言識別與多模態交互等，為學科教學提供豐富支持。智能作文批改、編程輔助、AI創意美術等應用不斷湧現，賦能教學變革。

教師教學能力提升需關注國際標準，如國際培訓、績效與教學標準委員會（IBSTPI）2004年制定的能力標準，涵蓋5維度、18項能力、98條指標，強調技術賦能多個教學環節。TPACK框架強調內容、教學法與技術知識的融合。UNESCO的ICT能力框架、歐盟數字素養框架、美國教育技術標準等均指出教師角色應向設計者、協作者、促進者等轉變。

2024年UNESCO發佈《人工智能能力框架》，強調以人為本的AI意識、倫理基礎、教學融合及專業發展。中國也出台教師數字素養標準，助力教師能力提升。

教師教學能力提升策略首先需增強意識與動力，緊跟教育變革與技術趨勢，堅持終身學習。其次，熟悉教師能力標準與角色轉變要求，從主講者轉變為設計者、協調者等。第三，遵循技術應用規律：從技術掃盲到知識深化，再到知識創造。最終目標是促進學生深度學習的發生，即在動機、學習方式、知識建構、思維水平、遷移與元認知等維度實現深度參與。

技術可賦能深度學習，如通過AI創設動機情境、設計高層次學習活動、促進全員交互、提供個性化指導等。教師應結合「人師+機師」雙角色，給予學生及時、有意義的反饋。

我的團隊在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領域均開展相關研究，包括青少年信息科技教育、AI賦能寫作教學、人工智能倫理教育等。浙江大學去年發佈了《大學生人工智能素養紅皮書》和《高校教師人工智能素養紅皮書》，界定AI時代師生應具備的素養能力。

總之，教師教學能力提升關乎教育質量與國家未來。希望通過持續探索與實踐，共同推動智能時代的教育變革。

謝謝大家！

1 慕課（MOOC）是「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」的縮寫，意指大規模開放式線上課程，是一種透過網路平台提供給大眾免費學習的線上課程模式。

2 創客空間（Makerspace）是指一個集合了工具設備、材料和技術資源的共享工作空間，讓人們（創客）能夠將自己的創意付諸實踐，透過動手製作將想法轉化為實際產品。

3 基教與高教，意即「基礎教育」與「高等教育」。